病床是靠窗的
外頭依著大馬路
雖然是市區有名的林蔭大道
但在十樓的高度卻享受不到綠的蔽蔭
望出窗外滿眼聳入天際的高樓
85大樓, 還有那棟正在施工中的68層大樓
還要仰頭才能看到頂層....
幾天來天氣變化頻頻
忽晴忽陰
早上習慣五點多就醒過來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靜靜躺著觀看日出前天空雲彩的光影秀
忽然黑暗的東方天際出現幾道金黃色長短不一的橫線條
然後漸漸消失
天色微亮可分辨雲層相互交疊成潑墨畫的濃淡墨色
剎那間黑白的雲層換上豔麗的橘紅
濃淡交織襯依著漸亮的藍天
美極了......
陰雨天的日子
厚厚雲層中總等不到陽光的蹤影
從玻璃窗往下望著濕漉漉的柏油路面
幾部早起的車輛在輪胎濺起的水花中飛馳而過
磨擦地面的嘶嘶聲含著濃濃的濕氣
心情似乎也感染了
也變得沉重了
那天下午外頭太陽好大
但躺在治療室的作業檯上
一股極凍的寒意卻由腳底竄上來
腹部有抽筋的難受
是緊張吧...
醫護小姐一邊做事前準備一邊安撫我
然而冷氣似乎一度一度的降溫...
於是我開始轉移視線到測血壓心跳儀器面版上
看著規律起伏的跳動的曲線
隨著唸著1.2.3.4...
終於體感溫度慢慢上升了
.........
近一個小時完全清醒的治療處理時間裡
除了幾次配合醫生指示呼吸閉氣外
我讓自己回到好久的以前
開始細算每一段與病痛糾纏的日子
而記憶的起點
該是自會自己爬上爸爸診所的藥局櫃台開始吧
調配著我的肚子痛的藥
二伯父還在世的時候常會在我面前談爸爸的往事
它總是對我說
[如果不是你爸爸那麼早走
你以後也許可讀醫學院了...]
這輩子沒當醫生是真的
這只能怪自己不用功讀書
但絕對與爸爸早逝扯不上關係
雖然那年我才讀國小三年級
說來也可笑
當不了醫生
但這一路走來與醫生的互動真是[罄竹難書]
每次做抽血檢查
我都與護理師開玩笑
[我在這兒抽的血可以噸計了..]
朋友們與我談到有關身體生病的事
我總是分析得頭頭是道
有人還以為我是學醫的
[我除了婦科沒病歷外其他科別都曾不缺席
這是多少年來血淚痛苦換來的慘痛經驗啊...]
我的回答也是自己的無奈
這次住院的事並沒告知任何人
連兩個孩子也不知道
我一向不把自己可面對的情事麻煩他人
而生病住院時也只有醫療人員才能處理
要兒子們擱下手邊工作
勞師動眾趕回來探望一個可以上下床趴趴走能吃能喝的所謂住院病人
然後又舟車勞頓匆匆趕回去上班
也未免太遵行古例的[八股]了
但這也就累了老伴了
那天做完治療要在床上平躺四個小時
因為右大腿鼠谿部壓著止血沙包
不能起身不能移動
老伴須陪在身旁
以免當木頭人的我突然有尿意或傷口出血現象
偶兒拿茶水讓我潤喉
想想這種茶來張口的侍候
這幾年來身體麻煩不斷的我
給攜手走過42年婚姻路的老伴增添了數不完的困擾
雖說夫妻本該同甘共苦
但檢討打混過超越一甲子的我
又給過幾分甘味?
看著累得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樣子
心中著實有好多虧欠與不捨
記得幾年前身體突然出了嚴重的狀況
一直不想讓孩子們知道太多
有天收到小玄傳來的一則簡訊
[ 爸爸 這幾天天氣冷 有沒有多穿一點不要受寒了
最近還有去醫院複診嗎 有好些嗎
做兒子的我都沒能好好聽爸爸說..... ]
讀了孩子的問候眼淚不禁掉了下來....
自從玄和勳他們各自成家後
為人父的我沒能力給予他們任何資助
午夜夢迴時常有無限的感慨
看著他們為工作為了家的辛苦奔波
我那捨得再添加他們的煩惱和負擔?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晚些
十二月了白天仍只要穿短袖上衣出門
原來整理好的這幾張欒樹盛開的圖片
是準備配合寫篇秋思的文章
想不到卻遲遲下不了筆
在醫院折騰了一星期才重回熟悉的家
安穩的睡了一晚
一早起床後下樓到隔牆的國小走走
才發現原來繽紛多彩的花串都已成褐色的枯瓣
秋真的悄悄的走了
在不知不覺中.....
也許真的年紀大了
這次的醫院來去走一回
有好多好多的感觸湧上心頭
躺在病床上一幕幕往事好像投影在白色的天花板上
是那麼清晰離我那麼近...
對病痛的威脅我並不畏懼
一路走來它已是註定與我糾纏不清的宿命
在準備進治療室前的等待時間
仍能在畫冊上完成了一張素描課的作業
似乎這幾年在長青學苑與年長者一起上課互動
面對生命和生活的態度改變了不少
過馬路等紅燈的90秒
我已學會了那是給我停下腳步喘息的時刻....
春
早已走過
夏
熱情已渺
冬
進來了
秋
仍眷念著她
她曾經來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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