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天, 我九歲 , 讀國小三年級
有個星期日, 自己坐客運車找嫁到中營的姊姊
下午搭車回到麻豆時 , 轉往佳里的末班車已開走了
當年鄉下人家都沒有電話 , 一個人坐在空盪盪的候車室長木板椅上 , 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的辦法就是叫輛三輪車坐回家 , 可是那要花好幾塊錢
想著 , 想著...身上也沒有那麼多的錢
於是決定用走的回家 , 手裡拿著姊姊給我的一包餅乾 , 一步一步走在麻豆街道...
眼前是一條兩旁種著高聳的木麻黃鋪石子的大馬路
路邊都是無際的田野 , 只有座落著幾戶人家
火紅的太陽已沒入遠處的樹叢裡了
天色很快的暗了下來外面越來越暗了 , 因為冬天太陽下山得早
店家的燈已點亮了
走著 , 走著..熱鬧的小鎮已拋在身後...
見不到盡頭的路上 , 沒有車子 , 也不見行人 , 只有我 ...
冷冷的晚風吹在身上有些寒意 , 心有些怕怕的...
但只有一個念頭 , 走快 一點 , 因為從麻豆到子龍廟有五公里的路
爸爸媽媽一定會擔心 , 擔心天這麼黑了我怎麼還沒回家...
客運的招呼站牌子就在爸爸診所的門前 , 當爸爸發現我沒下車一定會緊張...
[ 爸爸 ] 不自覺的我叫了一聲 , 是的 , 爸爸一定會很著急...
忽然 , 遠遠的前方有一個圓圓的燈迎面而來 , 似乎還傳來噗噗的摩托車引擎聲音...
是爸爸 ! 是爸爸 ! 因為鄰近的村子只有爸爸有機車
我加快腳步往前衝 , 一邊叫著 : 爸爸 !爸爸 !
當燈光停在我的面前
一個龐大的身影已走了過來 , 把我又興奮又害怕的瘦小身子抱起來
拍拍我的小屁股 , 爸爸笑著說 : 憨孩子 , 怎麼不坐三輪車 , 等你走回家天都要亮了...
坐在爸爸背後 , 小手緊緊環抱著溫暖的身子 , 忘了腳的酸累 , 忘了經過最害怕的那片墳場
耳邊只有噗噗的排氣管的喘息聲 , 還有爸爸喃喃不停的憨孩子...憨孩子...
那一年暑假 , 我十歲 ...
我到在高雄當警察的大哥家玩
有個傍晚時分 , 大哥匆匆進門
臉色怪怪的對嫂嫂說了幾句話 , 就進屋裡去了
嫂嫂走過來對我說 : 趕快把你的東西帶好 , 我們要回鄉下 , 爸爸生病了...
爸爸生病了, 我自言自語 : 爸爸是醫生怎麼會生病...
我們馬上叫了計程車 , 一路趕回佳里...
一進門 , 媽媽拉著我的手走進爸爸的房間
只見爸爸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 只有急促的呼吸
我靠近爸爸的耳朵 , 輕輕叫 : 爸爸 ! 爸爸!
可是一向好疼我好疼我的爸爸竟然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生病了 , 爸爸真的生病了...
媽媽告訴哥哥 , 說爸爸下午突然昏倒了
找佳里的 一位爸爸很要好的醫生朋友來看診
打了針後 , 還沒清醒過來
那晚家裡來了好多親戚 , 可是爸爸一直閉著眼睛不說話...
一大早 , 被一陣哭聲吵醒了
睜開眼,窗外還暗暗的 , 我爬下床跑到爸爸的那兒
看見媽媽抱著爸爸身子大哭 , 旁邊的哥哥姊姊也大聲的哭著...
我也害怕的大哭起來....
那一年的暑假
我才十歲
爸爸離開我了
.....
[ 這是2010.12.12.發表在Yahoo部落格的圖文 ]
昨天是爸爸離開我們的日子
每年的這一天
我們都會回到佳里的家拜拜
全家人聚在一起用餐談談家事
雖然爸爸離開我們已五十多年了
但他在我們心中永遠是一座山
一座讓我們永遠懷念追思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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